苏可盈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居然还有连顾琛这个名字都不想提起的一天,只要想到这两个字,心里都会隐隐作痛。他不相信自己,他居然想要她死啊,这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顾琛哥哥了。以前那个顾琛哥哥,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虽然脸上总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总是很耐心的带着她一起玩,给她讲很多她从未听过的见闻,会把学堂先生上的内容讲给她听,无论她听得懂听不懂。...
等待生命流失的感觉,真的很让人窒息。
她当时,也是这样的吗? 为了什么? 顾琛动了动嘴角,发现脸已经冻僵到连一丝苦笑都扯不出来了。 人人都道他马后炮,人在的时候不知道珍惜,人去了之后却又做出这幅悔不当初的样子,变着法折腾自己,就连顾夫人都成天在家中念叨,不知道这个儿子究竟在折腾个什么,难道非得把自己身体搞垮了才行? 顾琛漠然的想着,他是在赎罪。 替母亲,替林小南。 替他自己。 他没有办法心安理得的在害死了心爱的人之后还能坦然安逸的生活下去。 刚才苏老爷的一番话,字字如重锤一般砸在他心里。 顾琛想,原来他在国外学的他引以为豪的新知识,不过都是喂了狗,为了自己这条没有长眼睛的狗,望着头顶画个圈就能看到头的天,还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 一叶能知秋,一叶也能障目。 而偏偏他就是那个被一叶障目,望不见一直在自己身边的——爱人。 他们都是凶手。 小说:第二十七章:没死? {!-- PGC_COLUMN --} 这是从哪里传来的水声? 原来,水竟然是那么可怕的东西。 但她被浸入水中的时候,心里已经彻底痛到麻木了,竟然没觉得这要了自己性命的东西可怕,反倒觉得就这样死去吧,能在这冰凉又安静的地方终结,或许也是件好事。 毕竟她这短暂的一辈子,已经过的够可悲了,人本来是赤条条的来,现在干干净净的走,也没什么不好的。 那些人,那些事啊,都太脏了。 脏到让她恶心。 但是她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能听到水声? 难道这里是黄泉?难怪漆黑一片,任何颜色和光线都没有。 苏可盈迷茫的想着,只觉得眼前似乎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她努力想要挣脱开,却没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只能任由那一片阴翳牢牢的覆盖在她眼前,无能为力。 为什么?生的时候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连死了都不能自己做主吗? 苏可盈软弱了一辈子,此生最坚强的一件事莫过于坚持要留在顾琛身边,就算没有尊严失去人格也无所谓,只要能留在她深爱的顾琛哥哥身边就好了。 就因为这一生唯一一次的坚持,苏可盈葬送了自己的人生。 多可悲啊,她想着自己浑浑噩噩走过的这一切,心想,原来以前的自己竟然这么卑微。 也难怪他瞧不起她,人首先就瞧不起自己了,怎么能指望别人会高看你一头。 如果有来世,她只有一个心愿,她的命运只能掌握在自己手里,不要再因为任何一个人放弃自我了。 原来人死之后是真的有灵魂的,她才能在这一片黑暗中听着水声渡过忘川河,还能左思右想这一些有的没的。 只是不知为什么两边没有传说中的彼岸花生长?那一定是极美的。 可惜了,这人世间还有那么多美好的风景她没有看到过,还有那么多新奇的事物她没有接触过,说到底她不过才18岁而已啊,现在有多少姑娘在这个年纪还在父母膝下承欢,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呢。 死的时候完全是绝望和麻木,苏可盈到现在才感到有一丝后悔。 爹爹和娘亲一定很难过吧,不孝女儿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真的很不舍呢,对于这个世界。 听说人死之后,渡过黄泉,都会在阎罗殿上重溯一生的全过程,然后判官才会根据你这一生的善恶之行,决定来生的道路。 那判官会不会愿意听听她的冤屈? 苏可盈不知道自己在黑暗的水流里飘荡了多久,她只觉得自己很累很累,不明白为什么她现在不过一个灵魂,也能感受到这似乎从身体的每一个地方传来的疲惫和疼痛感。 终于,苏可盈觉得眼前传来一丝光亮…… 终于到尽头了吗? 苏可盈只觉得不知从哪里涌上来一股一定要追到眼前那一缕宝贵的光源的欲望,用尽了全身力气,拼命向那一缕光线狂奔而去。 近了,就在眼前了。 “啊!”狭窄的房间里传来一声急促的惊呼。 苏可盈猛地睁开了眼睛。 小说:第二十八章:恩仇难算 {!-- PGC_COLUMN --} “顾夫人,你终于醒了!” 耳边是不熟练的华语,方一出声,苏可盈便知道是谁了,她缓缓转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果然这一简单的动作伴随着全身的酸痛。 房间只有一张床,很是狭窄,看着就像小旅店的客房一样,还在轻微的晃动,应该是在船上吧。 苏可盈心有所感,抬头向窗外望去,入目是忘不了尽头的一片深蓝,而海天相接的地方,刚好升起一片灼目的橙红,染的深蓝的海和蔚蓝的天似是穿上了一层明艳的嫁衣,美的夺目。 初醒的迷茫瞬间被这样的美景打散了,苏可盈艰难的撑起身子,坐直之后趴在窗台上,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一切。 原来,那道光是真实的光。 她居然没有死。 带到耀眼的日出从水天相接的地方缓缓升起,苏可盈仿佛隔着窗户也感受到了日光带来的一片温莹之意。 活着的感觉。 詹姆士局促的坐在一边,一句话也不敢说,只能紧张的看着苏可盈,生怕她做出什么冲动的事。 好半天,船舱内都是一片尴尬的寂静。 “顾……顾夫人——”詹姆士犹豫着说。 “不要这么叫我。”他话音未落便被苏可盈厉声打断。 詹姆士尴尬的顿住,犹豫片刻,改口道:“苏小姐,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苏可盈现在确定,她是在一个船舱里,难怪刚才昏迷不醒时,一直听见有水声。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被关进猪笼扔进河里的自己还好端端的活着,而且还是和詹姆士一起,出现在轮船上,这件事过于离奇,苏可盈对于自己在水中昏迷过去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一无所知。 但是根据现在的情况,却也能做出一点猜测。 “是你救了我?”苏可盈漠然的问。 救了人的詹姆士缺更加羞愧了,红着脸点点头,卷曲的金发耷拉在眼前,像一只犯了错误的大狗在认错。 面对这个陷害过自己的人,苏可盈没有半分好脸色。 她不是不知道詹姆士也只是个被操纵的棋子,但是却不能原谅被自己当做朋友的人,对她做出这种事情。 感到抱歉又有什么用呢,伤害已经造成了,结局已经无法挽回,现在就算是再后悔,也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她又何尝不知道自己的悲惨命运是众多人在背后使了劲,包括当时软弱的她本人。 詹姆士羞愧的说:“苏小姐,我真的感到非常抱歉,但是我的在英国的家人都被林小姐绑架来胁迫我,我别无他法,只能听从她的安排,那些事情我也不想做的,苏小姐真是不好意思。” 苏可盈冷着一张脸,不置一词。 “我听说他们要把你浸猪笼,虽然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一定是件不好的事,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偷偷跟在他们身后,然后趁机到河里把你救了起来,连夜离开了上海城。” 苏可盈嘲弄的一笑。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这个救命恩人了。”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听到苏可盈的话,詹姆士连忙摆手,脸上尽是慌乱,头更低了,像是要把自己脑袋埋进胸口才能缓解一下自己羞愧的心情。
他是真的很喜欢面前这个女人,她身上有着他从未见过的温婉和沉静,只是在一旁看着都能让人觉得十分的舒适。
他不明白,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顾先生要对她做出那样的事情?偏偏他还是个势单力薄的小医生,对此毫无办法,还被逼着加入到了伤害她的阵营,他可真是该死。 苏可盈看着他的样子,轻嘲一笑。 算了,自己为难他这个同样身不由己的人干什么呢,好歹他还救了自己,不像那个人…… 苏可盈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居然还有连顾琛这个名字都不想提起的一天,只要想到这两个字,心里都会隐隐作痛。 他不相信自己,他居然想要她死啊,这已经不是她所认识的顾琛哥哥了。 以前那个顾琛哥哥,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虽然脸上总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但总是很耐心的带着她一起玩,给她讲很多她从未听过的见闻,会把学堂先生上的内容讲给她听,无论她听得懂听不懂。 以前那个顾琛哥哥,是个虽然总是冷着脸,但是却怀着一颗仁善之心,对世间万物都满怀热爱的人,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变成这样六亲不认,冷漠无情的人? 他甚至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啊,他还有心吗! 想到孩子,苏可盈心里一阵抽痛。 她不由自主的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还是平坦一片,丝毫看不出这里曾经孕育过一个孩子,一个与这个世界无缘的孩子。 苏可盈痛苦的闭上眼睛,詹姆士担忧的看着她苍白的小脸上落下一道道晶莹的泪水,看着她从隐忍无声的落泪,变成难以遏制的嚎啕大哭。 成亲那天开始,似乎是她走进了一个深渊的开始,从那以后她的生活就发生了巨变,她从一个人的洞房花烛开始,似乎就与眼泪为伴,从未停止,但从未有过一日,她哭的这么放肆,这么彻底。 娘亲说过,身为大家闺秀,不能做出这样毫无仪态的举止,不然就是不够端庄,但是娘亲啊,苏可盈捂着脸,哭着直抽搐,混乱茫然的想着——她连活下去的希望都没了,还要端庄和仪态做什么呢? 礼教是一道枷锁,但是枷锁是上给活人的,她现在跟一个活死人又有什么区别。 曾经苏可盈单纯的世界里,从未有过恨这个词,被顾琛一个人扔在礼堂她不曾恨过,看着顾琛在外放肆的追求另一个女人她不曾恨过,甚至是被顾琛逼着她打掉孩子的时候,她也不曾恨过。